陽炎:黑 藏雪:紅
『如果妳不殺了我,有朝一日我也會殺了日後身為十紋的妳!!
這就是身為厄除者,以及妖異的宿命!!』
剛滿18歲的那一夜,黑神陽炎目睹妖異的母親殺了厄除的父親,身為厄除的自己也親手殺了自己的母親。
那一日之後,受到重大內心創傷的陽炎,從此封閉自己的笑容,並且對於動刀殺妖異這件事情有著莫大的抗拒。
「黑神伍長,帝都出現了大蜘蛛擾亂市民的居住,妳......就領著下屬前去探聽吧。」
過去曾是自己父親同梯好友的上級長官,看著眼前的黑神伍長不禁嘆了口氣。
他知道陽炎因為家破人亡而身心受創,畢竟過了半年的時間,這樣包庇下去也不是辦法,萬般無奈他只能指派任務給陽炎,要陽炎去探聽狀況。
「是。」
陽炎無權拒絕,只能默默的接受任務。
"只是探聽,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吧?"
於是她領著下屬,前去大蜘蛛出沒的地點。
原本陽炎以為大蜘蛛只有的人類半身的高度,甚至以為只要探聽後回報就沒事情,但她沒想到大蜘蛛體型竟是比自己大上了兩倍,甚至吐著蜘蛛絲阻擋她們的去路。
過去曾經和自己的上司兼好友-湯石堇參與過大大小小的任務,對於這樣的體型她沒有畏懼。
只是身後的下屬全都被嚇到動都不敢動,甚至被大蜘蛛吐的絲給困住甚至失去意識,站在前線自己更是被大上兩倍的大蜘蛛給襲擊,差點被蜘蛛的毒液以及尖牙的攻擊而喪命。
「不--啊---!!!!!」
莫大的恐懼以及失控讓陽炎的瞳孔轉紅。
她揮起日本刀狠狠的砍傷大蜘蛛的八隻腳,狐火更是往傷口竄燒,但陽炎卻還是留了大蜘蛛一條命。
「我不想傷害你!而你也別再帝都逗留甚至危害人類,快給我回到你該回去的地方!!」
她狠狠的瞪著大蜘蛛,決定放生。
大蜘蛛似乎也明白了,於是吐著絲飛跳離帝都。
她目送莫大的黑影後,鬆了口氣,硬生生倒在雪地,完全的失去知覺。
* * *
大型的蜘蛛妖異,在藏雪正式升官成為淮尉之時,擾亂了帝都的安寧。
「十紋」派出的第一支小隊已經前往調查卻遭受了襲擊,儘管外頭天氣嚴寒、大雪紛飛,她仍然在第一時間準備齊所有急救的東西,自願上陣前往戰場去救援。
當她到達位在郊區的目的地時,映入眼裡的已經是那不樂觀的情況,蜘蛛的白絲已將那大多數的漆黑色給包覆,毒液也令他們身體受創,本是硬挺的制服也變得殘破。
......要冷靜......藏雪,冷靜下來......
對十六歲的她來說,不論是多麼重傷的患者都並不稀奇,但在離自己不到三十公尺的地方有隻碩大的蜘蛛妖異仍舊繼續地傷害自己的夥伴,是怒、是悲,直從心底油然而生,但目前她得先讓自己處在一個最冷靜的情緒裡。
抿了抿粉色的唇,沒有遲疑太久,藏雪立刻伸手從皮革包中取出了鋒利的手術刀,並下達指令要其他人迅速協助,小心翼翼地將傷者帶到安全的所在,先將他們身上的蜘蛛絲給切斷,然後進行醫療處理。
血,在短短的時間內已沾滿了她的手、她的袖、她身軀上的衣物、甚至是她白皙的臉與那淡金色的髮上,她盡量小口地呼吸,以免那些血腥味一股腦兒地衝進她比常人敏銳的嗅覺裡。
從到達現場已經一段時間過去,藏雪的身影在傷患中不斷穿梭,她靜靜地觀察著,前線與那巨大妖異的纏鬥仍在持續,手邊正抓著線在縫合傷口之時,一陣尖叫聲傳進了她的耳間。
「不--啊---!!!!!」
打結、拿了剪子剪斷線,迅速地為那縫合的傷口以紗布包覆好,她站起身子往前線望去,唯一一抹黑色的身影拿著鋒利的日本刀揮砍著蜘蛛的腳,看似佔了上風,但那抹黑色最後卻將妖異放走了,接著,那抹黑色......緩緩地倒臥在雪地裡。
藏雪想都沒想,腳步已經往那最前頭跨去。
她認得她,是那一位有著半妖之血的優秀伍長─黑神陽炎。
帶著一包沉重的醫療用品、器具與一條毛毯,藏雪跪在陽炎的身邊,陷進雪裡的膝蓋傳來冬天的冷冽感,她以毛毯保持對方的體溫,望著那倒臥在雪地中的黑髮女子,其清秀的臉上、身上的血已經分不清是她的、亦或是妖異的,忍耐著血腥味帶來的不適感,白色人兒先大致上檢查了陽炎的外傷,發現到有幾處開創性的傷口,雖然沒有傷及到要害,但在這嚴寒的天氣與血流不止的情況下,還是有可能被上天帶走的......
在確定那些傷口在短時間內都還不危及到性命之後,她站起身子,雙手由對方的背後環至胸前,由下而上以手臂勾起她的肩膀,吃力地將那抹黑色的身軀帶離了最狼藉的現場,再進行更加詳細的急救。
......我不會讓妳死在我的手上的......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以手背揮開了擋在額前、被汗濡濕後又因天氣而稍微結起冰霜的碎髮,藏雪蹲下身子之前,這是她心裡唯一的念頭。
* * *
那場戰役後全員歸營,大多數的人都受到了輕、重傷,幸運的是,「十紋」並沒有失去任何一個人。
醫護人員將大部分受傷的夥伴們都打理妥當,只剩下那個傷勢最為嚴重、且還在昏迷的黑神陽炎。
藏雪在回到營區的第一時間內就立刻讓她上了手術台,不顧他人的休息勸說與阻止,以更加精密與齊全的器具欲為她開刀取出破碎的蜘蛛碎足與毒液。
十六歲的栗花落藏雪,手裡捏握住手術刀沒有顫抖與遲疑,直直地劃進了那最精確的點。
* * *
黑暗,眼前是摸不著邊的黑暗。
陽炎記得巨大的影子在自己面前狠狠釋放毒液,隨著蜘蛛絲的束縛,毫不留情的尖牙就這麼穿刺自己。
血流如注的當下,面對死亡恐懼的她──失控的化成半妖。
伴隨著雪與血的紛飛,視線已完全模糊。她記得自己最後告訴蜘蛛──快走!
陽炎知道這根本是在包庇妖異,或許真的可以殺了蜘蛛,但那又如何?
不就只是再從伍長進階為軍曹而已?
當了軍曹有什麼改變?不,一點改變都沒有!
黑神陽炎終究是無爹無娘、被大家說是『弒母升職』的半妖伍長。
冷,一切都非常的冷。
降雪的低溫,不斷流失血液的低溫,以及內心冰寒的低溫。
她再也撐不住的倒在雪裡。
……好想睡。
冰冷的感覺侵蝕自己的五感,隨著慢慢下降的體溫,這樣的嗜睡感,讓陽炎意外覺得很舒服。
半年過去,能夠睡得安穩的夜晚十根指頭都可以數完,因為冰冷的嗜睡感讓她很不想清醒。
"陽炎,貪睡的孩子,快點醒...,再睡下去就會死。"
依稀中,陽炎聽到這句話。
溫柔的女音要她清醒過來,她知道那聲音是母親的聲音,
--再睡下去會死?是嗎?母親?
在這個世界裡頭,她已經沒有家人了,就算死,也不會有人為她落淚。
冰涼的感覺猶如夏日的山泉劃過身體般的舒爽放鬆,原來真正瀕死的感覺是如此的安穩舒適。
--我真的要死了嗎?
陽炎不自覺冷笑。
她依稀自己看到佈滿曼珠沙華的河岸,原本想要再過去問著河岸的船夫是否可以讓搭搭船?
沒料,一個她沒看過、身穿江戶時代的服裝的男裝女人,狠狠的揪著她的衣領。
那個人告訴她:「妳這個活死人,真的要死俺也無所謂,但先讓俺見到凜音之後再說死!!」
--凜音?
眼前的女人是誰?凜音又是誰?
滿臉的納悶讓她停止了腳步,就在那一個強勁的力道,硬生生的把她拉了回來。
「!!」
一睜眼,陽炎看著不熟悉的天花板。
“白色…?”
雖然軍寮的天花版也是白色,但這裡多了刺鼻的消毒藥水味。
“這裡是哪裡?”
陽炎納悶的望著四周,竟看見一位淺金白色頭髮的女厄除正窩在自己的床邊,像是累癱了般沉沉熟睡。
陽炎好奇想坐臥起來看看對方肩上的軍階,卻發現簡單的動作竟讓她痛不愈生,撇開紅漲的腫痛以及神經的抽痛麻感,那種傷口猶撕裂般的炸痛,讓她瞬間驚呼,「──痛!」
語出的瞬間,她發現自己的聲音處於乾啞。
“渴…。”
陽炎突然很想喝水,但動彈不得的狀況下,她想伸手卻非常困難。
就在萬般無助的時候,眼前熟睡的她慢慢的清醒過來,淺灰藍色與橙金色的異色雙眸,就這麼筆直的望著自己。
* * *
「日安,黑神伍長。」
眼見對方甦醒過來,藏雪掩飾不住開心的情緒,展開了笑容先是向對方問候了一聲,然後站起身子,似乎是知道對方想要喝水一般,自然地取起身邊桌上的杯子,發現裡頭的水溫冷了一些,於是走去添加了一些熱水,再回到床邊。
長靴鞋跟的敲擊地板的聲音在這偌大的房裡叩叩作響。
她先將水放置在旁邊的桌上,然後伸手去攙扶床上的陽炎,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為她墊好背後的兩顆枕子,再將她慢慢放下。
檀香的味道,在她呼吸時舒進了她的鼻間,當然,隨著陽炎的動作拉扯到傷口時的倒抽聲與參雜在檀香中細微的薄荷氣味,白色人兒都沒放過。
大致上的感覺是平穩的,這讓藏雪終於放下心中那塊大石。
輕輕扶著陽炎的肩膀,將水杯湊近陽炎的唇邊,一次一小口,耐心地為對方送水。
陽炎起初沒有回話,她只是默默看著對方的軍階--准尉。
--是長官!
陽炎理當要和長官敬禮,偏偏自己一動也不能動,原本她想要點頭致敬,但看到對方很俐落的拿著水杯轉身離開,隨後又再回到自己的床邊。
寧靜的病房聽的到叩叩響的腳步聲,以及飄盪在病房內那一股不是消毒藥水味道的安穩感。
陽炎的視線筆直的望著對方離去的方位,直到白色的影子拿著水杯回來到自己的身旁。
她細心地攙扶自己,甚至細心地讓她可以躺臥,對方的動作非常的細膩,深怕會碰到傷口的小心翼翼。
偏偏她的傷真的很重,躺在枕子上的瞬間,傷口的痛讓她到抽了口氣,但她很感謝長官的細心,畢竟剛清醒時急忙想要起身的痛比現在更加的生不如死。
陽炎依舊觀察的對方,竟意外地看著准尉將水杯湊上自己。
--她怎麼知道?
咖啡色的雙眸透出些微的訝異,但水杯湊上唇邊的瞬間,乾渴的她,只在乎當下溫熱的水可以滋潤自己的喉嚨。
「長..長官好。」潤喉之後,陽炎默默知道是這位長官在照顧昏迷不醒的自己,她點頭地和靠著自己的長官打了聲招呼,「在下是伍長-黑神陽炎,承蒙長官照顧-」臉色仍舊蒼白虛弱。
藏雪聞言,神色頑皮地笑了,伸起了食指指尖,抵在自己粉色的唇上做出了「噓」、要對方噤聲的動作,打斷了多餘的禮數。
「好了好了,禮數什麼的,等您身子好些再行吧,黑神伍長。那些對我來說並沒有這麼重要,您身體的狀況才是我目前最關注的。」
將水杯放置在一旁,脫下雙手上的深色手套,摺疊好放在自己腿上的皮革包內,白色人兒雙掌合併交互摩擦了一會兒,確認自己的手溫並不冰涼,才伸過手、以手背輕觸對方的額間、頸子、耳後還有胸口,多處交叉感測著陽炎的體溫。
「發燒的情況好了很多,表示您的身體正漸漸在恢復當中,不用太過操心。」
藏雪這些天一直都在追蹤陽炎身體的狀況,動完手術之後發現一直有高燒不退的狀況,想必是還有少部分無法靠手術取出的蜘蛛毒液在與她的體內防衛機制作戰著,她知道以自己目前的能力,這一點並不可避免,只得更加注意與細心的照顧,讓毒液自然排出。
......但如果是蓮見或町屋的話......應該就可以完全取出了吧......
......要是我的能力可以再更精進一點的話......
在手術完成後不久,深夜靜謐之時,她坐在病床邊,眼裡望著高燒不下的陽炎,有些懊惱地想著。
不過現在陽炎的情況已經好轉起來,藏雪也覺得放心許多。
「失禮了。」
隨著她先行提醒的話語,藏雪將被子更拉開了一些,輕柔地掀起對方的衣服、褲管,查看了一下傷口復原的狀況,幾處針縫的地方沒有再流出膿液,她的體質算是強健的,康復的時間可以更加縮短了些。
檢視完成,為避免傷患著涼,白色人兒將對方的衣物整理好,然後為她蓋上鬆軟的棉被。
隨後走向放置藥品的鐵櫃,從中取出了幾顆藥錠,然後回到床邊,以與剛剛相同的的方式幫忙對方服藥。
「這是消炎與止痛的藥錠,應該會讓您感到舒服一些。」
頓了頓,眨了眨眼,藏雪思索了一會兒,又繼續說著。
「如果您還是覺得無法忍受的話請告訴我,我會視情況幫您注射液態的藥劑。目前恢復的狀況看起來良好,過一會兒我會幫您為身體上的外傷換藥。」
身後的淺金色長髮隨著她的動作不斷飄動、甚至在她彎腰時滑落了肩膀,藏雪取起了造型樸素且細長的髮簪,緩緩地將超過腰間的長髮給盤起,固定在腦後。
見到對方打斷自己的禮數,陽炎有些愣在當下。
她很少碰到先拋下軍階,以病患為主的...醫官?
雖然對方並沒有告訴自己,但她默默猜測眼前比自己稍稍年輕的對方正是一名醫官。
「好了好了,禮數什麼的,等您身子好些再行吧,黑神伍長。那些對我來說並沒有這麼重要,您身體的狀況才是我目前最關注的。」
白色身影相當溫柔的告訴自己,也讓陽炎對於眼前的長官產生了好奇。
咖啡色的雙瞳默默的看著對方的行動--俐落,貼心,凡是以病患為主。
看著白色身影將雙掌搓熱的輕觸自己的身體後,告訴她發燒的狀況已經好了很多。
-發燒?!
陽炎咖啡色的雙瞳再度起了變化。
原來昏迷不醒的自己竟然有了發燒的徵兆,怪不得自己的體力會如此的虛脫以及無力。
-原來是這樣...
陽炎默默地在心底點了點頭,繼續看著對方將自己的衣物拉起,專注仔細的觀察傷口的狀況。
看著對方專注的檢查傷口,陽炎有些害臊的眼神飄移,但她知道對方非常關心自己的傷勢,陽炎也願意配合對方。
白色身影俐落檢查完畢後,她拿了消炎止痛藥給已經被細心照料躺在床鋪上的自己,並且叮嚀幾句。
「謝謝。」乖乖聽話的陽炎和對方說謝,眼神凝視正在固定長髮的白色身影,她忍不住好奇的問著對方,「這幾天,長官有睡嗎?」
在對方替自己檢查體溫和傷口的時候,她瞧見對方雙眸有著淡淡的血絲,眼睛下有了淡淡的黑眼圈以及長時間沒睡有點沙啞的聲音。陽炎算是會觀察的人,雖然不到觀察入微的狀況,卻也從一些舉止發現對方似乎因為自己而熬夜的跡象。
過去因為受傷碰到的醫官,不能說不夠好,卻從未碰過像白色身影般細心照料病患的醫官。
「為什麼...妳要對我這麼好?」
陽炎納悶的問出這句話。
問出的當下,她看到對方神色與笑容後,發現自己有些失禮,便不好意思的連忙改口:「我只是納悶...長官您對病患都是這麼好嗎?」
--如果是,那眼前這位醫官不是超級熱血,就一定是新任醫官。
18歲的她因為身心受創,默默成為醫療室的常客。
她知道在醫務室看到不少熱血的醫官,最後因為拯救不了病患而慢慢變成麻木不仁。
她不會怪他們,因為十紋的厄除者,每出任務一定都會有大大小小的傷。
這次受了重傷,不見得下次出任務就不會受傷。
甚至她也聽過有些同袍是負傷出任務,結果成為冰冷屍體回來。
倘若眼前的白色身影真的為了照顧自己而幾天未入眠,陽炎真的也不知道該如何感激才好。
-畢竟她很少碰到把病患幾乎當做自己家人來照的醫官了。
「面對持續受傷的病患,您不會感到厭煩嗎?」
咖啡色的雙瞳,筆直的望著對方,也好奇的問著她。
短時間內送來的連續問句,先是讓藏雪愣了一下,然後輕笑出聲,心想著......這人還真是忙碌啊,即使負傷躺在床上還是能在短時間內擠出一堆問題呢。
一手環胸、一手以指頂著自己的下巴,微歪著頭,白色人兒不急著答覆對方的問題,思索了一會兒後,反倒是走到溫熱的消毒箱裡取了一個乾淨的鐵盤,走向剛剛放著各項藥品的鐵櫃,拿取待會兒要幫對方換藥的藥物、紗布、剪刀、透氣膠帶......等東西。
這幾天裡到底有沒有睡?是的,有,但幾乎都是短時間性的淺眠,沒有充分休眠。
......嗯......這個好像不該回答,沒必要讓病患擔心,病人只管能讓自己身體康復就好,所以跳過吧。
再來是......
「......如果硬要說的話,為十紋裡任何一個人保持最佳、最良好的身體狀況,是我身為一個醫師最基本的責任。」
雖然目前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但藏雪對於醫學上的熱情與堅持,是不會讓她隨意放棄精進的機會。
進入十紋,能幫忙得上更多需要醫療協助的同伴,這就是她來到這裡最主要的目的,也是她對自己最基本的定位。
就像是種與生俱來的才能,她對醫學的領悟力意外的好,加上帶大她的是兩名專業的醫師,而生長環境就是一間醫所,為她帶來了更多能夠學習的資源。
而莫名地,她一直覺得「醫師」是她所嚮往的方向,生來就覺得自己該走這一條路。
就好像她的天職一般。
沒有原因,沒有理由,也無須什麼特別的動力,埋入層層醫學相關研究中的她是如此的沉迷。
「我啊......除了傷害別人的,也瞧不起自殺、自殘的人。因為連自己都不想要活著而傷害自己,那麼我花上更多的心力也是白費。」
將東西拿了齊全,藏雪走回床邊,將東西擱在桌上,拿起一副乾淨的乳膠手套,拉扯了一下後戴上。
「如果還有一絲求生意志,我會盡所有的力量與方法,只為讓他復原。」
頓了頓,藏雪為剛剛說的話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又再度輕笑出聲。
「......這樣講似乎有些自大與自以為是呢......或許我對病人是很嚴苛的也說不定......因為我單方面『任性』地要他們的身體恢復......」
嗯......該怎麼解釋呢......?
......算了,大概就是那樣吧。
年紀尚輕的藏雪只知道自己一直想要前往的方向,沒想太多其他較深入性的問題,因為,這對她而言並不是個會令自己猶豫或還得考慮的事。
立志成為醫師的這條路,她一直都走的十分堅定。
陽炎邊聽藏雪的解釋,邊筆直的望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如果還有一絲求生意志,我會盡所有的力量與方法,只為讓他復原。」
這句話,陽炎十足的聽入心底。
--還有一絲求生意志,也會竭盡所能?
所以她看起來是還有一絲求生意志的嗎?
對她來說自己現在過得和活死人沒有兩樣,原來自己還是不想死,是嗎?
或許真的是如此吧?否則在大蜘蛛要殺死自己的當下,她可以選擇不攻擊,但偏偏自己還是害怕死亡的失控攻擊大蜘蛛。
能夠活下來和眼前的長官對話,陽炎也覺得是一種緣分,尤其她聽見藏雪說著--
「......這樣講似乎有些自大與自以為是呢......或許我對病人是很嚴苛的也說不定......因為我單方面『任性』地要他們的身體恢復......」
「這樣的任性並非自以為是,我反而覺得是好事...」陽炎喃喃地對著戴上手套的白色身影訴說,「長官您和其他人都不同。」語落,她想透出笑容應對,卻怎麼樣也不知道該怎麼笑。
-嗯?揚起嘴角?
…..這樣的感覺過於刻意。
她想要禮貌性的應笑,但暫時卻沒有辦法,只能默默的用自己的雙眸和對方說聲抱歉。
陽炎看了對方一眼後,迅速垂下臉,蓋住她半邊臉得長長瀏海成為最好的遮蔽物,因為現在的她的正透出萬分無奈的表情。
......不同?陽炎所說的「不同」指的是什麼呢?
白色人兒聽到了這樣的話語,心裡浮現了些疑惑,但沒有顯露在她的表情上,唇邊仍是擒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沒有出聲多問些什麼。
手裡準備著東西,眼神卻悄悄地觀察著在床上的陽炎,她低下頭前的那種表情......並不自然。
到十紋裡這一年多來,是有聽聞過關於眼前人的一些事 ── 半妖之血、弒妖異母而升官、或好、或壞、或正面、或負面,可藏雪並不想用聽到的那些去加以評論。
既然是聽聞來的,真實情況的明確度並不是百分百確定,更別說當事者的心情究竟為何,一定也沒幾人知道。
在還年幼之時,藏雪就有著這些體認。
「該換藥了,黑神伍長。」
打斷了彼此的思緒,白色人兒的提醒,劃破一片沉默。
白色身影這句話讓她從黑暗的思緒拉回來現實,她點點頭,讓對方細心的為自己換藥。
換藥的過程,比起剛才拉上衣服檢查傷勢的不知所措,現在的陽炎比較能夠適應害羞的狀況了。她看著對方細心拆下纏繞的繃帶與紗布,將傷口一一的用生理食鹽水進行清理後,檢查手術的傷疤以及復原的狀況,再重新換藥,並且輕輕的鋪上紗布與繃帶,手法俐落又非常的小心翼翼。
陽炎默默看著她換藥,自己默默推算大小傷口加總起來將近七八處,白色的她卻不厭其煩的細心換藥,讓她一點痛處都沒有。
「.....其他人沒事吧?」她看著自己身上這麼多傷,突然想到自己的下屬,不禁好奇的問著對方。
--身為伍長,必須對自己的隊上的部屬負責。
這是她從堇身上學到的事情。
無論何時長官就是要挺身而出保護所有的下屬。
因此她很想知道,那天帶出去的士兵,是否安然無恙?
咖啡色的雙眸,透出滿滿的疑問看著整裡用過舊紗布的藏雪。
正低著頭在整理著手上帶血紗布的藏雪聞言,抬起頭來給了對方一抹微笑。
「您隊上的人在經過醫療處理後都沒事了,傷勢較重的,隔天也都能下床回自己的寢室休息,不用擔心。」
簡潔扼要地答覆後,藏雪將手邊的工作完成後放在一枚專用的紙袋內,然後走到醫療廢棄專用的箱子邊,將那紙袋放入,連帶脫下了手中的乳膠手套,一起放置進去。
絕對衛生的前提下,為防細菌與病菌交互感染,這樣的措施是必要的。
走回床邊,藏雪抬眼檢查了一下點滴的存量,然後彎下腰看看陽炎手上針頭的狀況,都確認好之後輕啟粉唇。
「點滴的存量還夠......我到廚房幫您準備點清淡的東西,昏迷了兩天,您需要進點東西補充能量。」
語畢,藏雪理了理身上的制服讓它看起來平整,轉頭就準備要先離開。
聽到對方這麼回話,自己也默默的鬆了口氣。
陽炎看著白色身影俐落的丟棄廢氣紗布與繃帶,並且檢查點滴的存量告訴自己去廚房準備食物。
「謝謝您。」陽炎點點頭,簡單的和對方說謝,「請問長官尊姓大名?」她叫住對方。
握住門把正要轉動的藏雪聞聲,轉過頭去,微笑著望向床上的那人。
「藏雪,栗花落藏雪。以後還請多指教了,黑神伍長。」
語畢,藏雪微微頷首點了點頭後,便輕啟了門走出。
-栗花落 藏雪
這就是長官的名字嗎?
陽炎的咖啡色雙眸筆直又堅定的望著對方,她默默地在心中點了點頭,決定將這名字牢牢的謹記在自己的心中。
簡單的幾句對話後,對方微笑的離開病房,獨自留下陽炎一人。
她看著四周寧靜的環境,四人病房竟然意外只有她一人。
"看來自己的防禦能力得要多多練習了。"
陽炎自己給自己下了決定,出院後可要多練習防禦技巧與狀況的應對。
她默默點了點頭後,看著遠方窗外的藍天,腦袋再度不停的轉動與思考。
忽地,她想起部屬們的傷勢都沒大礙,也不禁喃喃的說,「只有我傷得最重嗎?那就好...」
身為上司可以保護自己的部屬,對她來說就算是達成自己的任務。
雖然康復後,可能會被上級罵的很慘,報告書與悔過書可能會寫的很快樂,不過沒有人死,這是身為伍長的她最感受到欣慰的事情。
"好累,好餓,好想睡......"
不知道是累還是餓還是吃了要的關係?陽炎的眼皮有些沉重,不知不覺地闔上雙眼,陷入沉睡的夢境...。
妖夜綺談【夜炎(黑神 陽炎)& 栗花落 藏雪】初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