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
【皐月,魅羅】
【皐月,魅羅】
魅羅:紅 皐月:紫
幸運的是,這個夜晚等著皐月的,是寧靜照耀大地的明月,和營業時間過後隨著眾人散去,逐漸空蕩的大廳。
溫柔的月光隔著窗灑在女孩身上,她沉默的看著夜色,任思緒飛揚。
其實今晚憑著一股衝動向魅羅姊姊傾訴心聲後,她是很緊張的。
好在,對方沒有拒絕她。
魅羅姊姊對她說,「大家都在,妳還有我們。」
啊,原來是這樣嗎?一直以為自己是孤軍奮戰,卻忘了身邊還有其他人在。
皐月臉上泛起帶著自嘲的苦笑,隨即又轉為憂慮。
可以嗎?我……真的可以依賴別人嗎?我…有這個資格嗎?
魅羅姊姊這樣說,我可以…我可以親近她嗎?
「你看你看,就是她!噁心!還不快給我滾出去?」「哼,不過是個下賤的雜種,有什麼資格交朋友?」「皐月?哎呀,真是抱歉,這裡沒有這個人,倒是有隻狗叫這個名字呢。呀哈哈哈哈!」
許久未想起的,那些曾經揮之不去的話語,突然一句又一句地湧現在腦海裡。皐月緊緊咬著下唇,絞著裙擺的雙手不斷打顫著。
停-!停了、好了、夠了!!停下來!別再想了!皐月猛然站了起來,唰地一聲將窗簾拉上,轉身時眼光卻對上了魅羅今晚所坐的位置。
-「大家都在,妳還有我們。」
匆匆回到房間,側身倒向柔軟的床。皐月以手掩面,痛哭失聲。
不要、不要對我這麼好......
可是,可是,啊啊──好溫暖,好溫暖啊。
想向魅羅姊姊…說聲謝謝,想…更接近她…如果,可以的話......
意識朦朧之際,皐月如此想著。
* * *
這一晚伴著月的夜平靜的結束了,不知怎麼的,今天似乎都沒有什麼客人上門,雖然對樓裡並不算什麼好事,但裡頭的人們因此得到一天額外的假日,能跟其他人有些交流,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畢竟大家平時多在忙自己的事、招呼著自己的客人們,也鮮少有這種可能一起聊天的時刻......
營業時間過後,眾人輕聲告別後各自回房,魅羅慢步走回自己的房間,總是在房內等候的黑貓兒立刻跳上並攀著她的長腿向上,窩在她的頸邊磨蹭著她的臉,就像在歡迎她的歸來。
「......嘿,我回來了......」
白色人兒微微側頭磨蹭了下黑貓的頭,寵溺般地以手撫著那身純黑色柔順的毛,輕聲說著。
緩緩地退下了身上的衣裝,在思考著是否要入浴的同時,想到今晚在上工前已經洗過一次,而今晚也沒有接待到任何客人,天氣也十分涼爽......
思考了一會兒,她放下肩頭上的貓,紮起了自己的長髮,打算將臉上的淡妝卸下,淋浴將身體稍作沖洗,然後就休息。
明天似乎是澡堂開放的日子......不如去泡個澡放鬆一下吧......
打開水龍頭前,魅羅這麼計畫著。
* * *
糟糕,眼睛腫腫的......明明醒來已經有一段時間,卻還是躺在床上發了好一陣子的呆,才終於勉強自己離開被窩的皐月,盥洗後坐在梳妝台前,一邊梳著頭髮,一邊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嘟嚷著。
唉,真糟糕,一定是因為昨天......想起夜半時分失控的情緒,許久沒有這樣了。皐月皺皺小巧的鼻子,有些煩惱。
唔,怎麼辦才好?等等還想去找魅羅姊姊道謝呢......姊姊似乎挺會觀察人的,會不會被看出端倪呀?
想了想,皐月拿來一條擰的半乾的毛巾,打開收音機後,半躺著將毛巾敷在眼睛上。
眼睛上冰冰涼涼的觸感,和填滿了室內空間的悠揚弦樂,讓她心情慢慢的好轉起來。
直到感覺雙眼不再那麼乾澀,女孩才跳下床,換上輕便的淡黃色浴衣,起身準備朝魅羅的房間走去。
* * *
雖然說在梳洗過後早早就躺在床上,魅羅仍是倚著小燈看了些書,直到天濛濛亮起才正式入睡,輾轉醒來,已是下午時刻。
稍稍望了下窗外,天空被烏雲包圍,下起了大雨,空氣中也帶著些寒意,抓緊了棉被的她下意識地將臉埋進被中,隨即又想到了澡堂開放的事情,便睜開了眼、坐起身子。
剛醒來也不太有食慾,不如就去泡個澡暖暖身子。
下床後穿上了紅底白紋的浴衣,進入盥洗間做了簡單的梳洗,拿起了旁邊的小臉盆將一些會用到沐浴用品放入,走回房間從櫃中取出了一瓶小瓶裝的燒灼日本酒與小陶製杯,一併放入盆內。
這是她喜歡的放鬆方式,偶會在泡澡時小酌,窩在那溫暖的水中喝著喜歡的酒,實在幸福。
準備好所有的東西之後,她啟門走出,朝向澡堂的方向前進。
經過某間房門時,裡頭的人也正好將門開啟,不經意地轉頭一望,昨晚在大廳內某位大女孩的身影映入了那淺灰藍色的眼眸中,魅羅停下了腳步,隨即展開了微笑,出聲問候那一位穿著黃色浴衣的人兒。
「日安,皐月,看起來也是剛醒來呢。」
原來盤算趁著走路的空檔想好到底要怎麼向魅羅姊姊開口,和該說些什麼的皐月,開了門卻還沒有完全做好心理準備,就遇上目標的她有些怔愣,瞬間感到十分緊張。
怎、怎麼辦呀?要現在說嗎?會不會有些唐突了?唔嗯嗯--來不及細想,她便聽到自己的聲音正在說些什麼。
「早、早安呀,魅羅姊姊!嘿嘿...那個,是剛醒不久沒錯,姊姊也是嗎?」
其實並不是真的剛醒來,但想來是仍略腫的雙眼讓自己看起來沒什麼精神吧?不希望魅羅姊姊擔心,於是皐月一邊觀察著對方的打扮,一邊順著話題回答。
看著魅羅姊姊穿著好看的明亮紅色浴衣,和攜帶的各式沐浴小物。啊,說起來,今天是澡堂開放的日子呢,姊姊是想要去泡澡嗎?邊想著,皐月忍不住就問出了口。
「魅羅姊姊是打算要去泡澡嗎?」
聞著皐月的聲音似乎帶著些許沙啞感,魅羅立刻察覺到那雙原本明亮的大眼睛,此刻像是被淚水給沖刷過而顯得有些紅腫,但她也知道對方或許並不想被別人詢問,也就將她觀察到的結果放置在心裡。
暫時先放在心裡。
「是啊,今天是樓裡的公休日,如果皐月不嫌棄,要不要跟我一道兒去放鬆一下呢?」
微微偏頭,粉色的唇邊勾起了弧度,魅羅往前站了一步,更加接近了皐月已在門框上的嬌小身子,伸手為她理了理頰邊的碎髮,將之勾到耳後。
「傻女孩,如果妳願意,我可以陪妳說說話的,但前提是要在浴池內,因為我每個星期都十分期待澡堂開放的日子。」
說到即將要去的地方,魅羅就收不住自己的笑意,畢竟一個禮拜只開放個一、兩天,有時候需要辦事出了門還會不小心錯過,今日真是個吉日。
抱著手中的東西,白色人兒耐心地等待著。
「嘿嘿....」哎呀,果然,好像還是被發現了?「.我怎麼可能會嫌棄......」
因著對方親暱的舉動,還有話中彷彿看穿了自己的暗示,皐月低下頭,一邊摸著被觸碰過的髮梢和耳尖,一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唔,姊姊對我真的很好呢,雖然不太好意思,可是好高興喔。
如此想著,便覺得心裡暖暖的,於是她鼓起勇氣抬起頭,朝站在身前關心她的優雅少女說道:
「那,姊姊等我一下,我想跟妳去!」
看著那對淺灰藍的雙眸帶著笑意對自己點點頭,皐月開心的向眼前的美麗人兒綻放了一朵燦爛的笑容。接著半掩門扉,轉身回房挑選了幾樣盥洗用品放入木盆中,確認準備完畢後,才又再次踏出房門。
好期待呢,今天一定會有好事發生吧?
「讓姊姊久等了-」抱著木盆,她笑嘻嘻地走向對方。
兩人邊走邊閒話家常、邊慢步走向樓裡的大型澡堂,做好了準備,先是在一旁洗淨了自己的身體,魅羅拿起了夾子盤起自己的濕長髮後,帶著裝著各項物品───包含了燒灼日本酒與小杯子,步入了那汲滿熱水、散發著濛濛蒸氣白霧的浴池內。
一步、一步,腳尖觸及到熱水,溫暖的感覺傳送上來,腳踝,小腿、膝蓋,魅羅將手中的東西放在池邊,然後緩緩地彎下了身子,慢慢浸到水中。
靠在浴池的磁磚邊牆上,白色人兒露出了滿足的笑容,瞇起了眼眸,以手撩起水往自己身上輕潑,享受著這片刻的放鬆。
她幾乎都會在澡堂開放的時間抽空前來,即使只能在這裡十分鐘也好,這溫暖的感覺總能讓她非常放鬆,好像所有的負面事物都可以因此消散一般,上禮拜因為月事的關係讓她沒法跳進這池裡,所以今天特意早些時間前來。
在這沒什麼人的池中,除了愜意,應該沒有其他的字句可以形容了......
雖然很喜歡在澡堂裡舒展身體的感覺,但在杏花姊姊離開後,因為覺得一個人到澡堂很害羞的皐月幾乎很少在開放日到這裡來。想到因為魅羅姊姊的邀請,她又有機會再到久違的大澡堂去,不禁期待了起來。
開心地跟隨著魅羅姊姊的腳步,一邊漫無邊際的說著話,來到久違的大澡堂。
皐月像個孩子般,一邊東張西望,一邊模仿著魅羅姊姊洗淨了自己的身子後,將頭髮用大夾子夾起,準備跟著進入浴池。
看著魅羅姊姊舒服的樣子,皐月用小手碰了碰蒸氣騰騰的水面,「啊,有點燙...」她吐了吐舌頭,用池邊的木盆舀起裡頭的熱水再次沖過身子,這才慢慢踏入池中。
「呼......」當肩膀以下的地方都浸在白茫茫的水面下後,皐月舒服的嘆了口氣。她伸直手腳,轉頭和相鄰而坐的魅羅姊姊相視而笑。
「好舒服呢!謝謝姊姊邀請我到這裡來,以後也可以跟妳一起來嗎?」皐月笑的一臉滿足,愉悅的向魅羅說道。
聞言,手邊停下了撩水的動作,魅羅偏頭笑瞇的眼。
「如果臯月不嫌棄,我當然是很樂意。」
伸手擰了擰頸肩,並將頭上的溫熱毛巾放在上頭敷著,輕輕地探向皐月的纖細的頸子,為她將頰邊的碎髮勾至耳後,指頭輕捏,幫她按摩後頸。
「最近的情況似乎讓妳有點緊繃呢,臯月......」
記得昨晚她在大廳朝自己依偎過來,小臉上寫著擔憂與害怕,抓著的手還感覺到有些微顫抖,延續到方才一開門時看到她紅腫的目眶,可以想像得到她最近的壓力有些重,甚至到了不堪負荷的程度。
她只能自己默默承受。
在這裡,在心態上能給予幫助的只有自己......除了去改變自己的想法與做法,沒有其他方式。
有些心疼的看著眼前這個小自己幾年歲的妹妹,雖然看得出她一定有心事,但如果她並沒有主動要求或是提出詢問,而擅自地去說些道理或是什麼主觀建議,也只是多於罷了。
因為自己並非當事者,也無法體會她內心真正的感受。
能夠這樣陪伴著她渡過,靜靜地給予安慰與擁抱,或許才是最好的......
「嘻嘻...姊姊這樣我好舒服喔...那個,嗯,或許有一點吧...」
儘管有些不好意思,皐月還是接受了魅羅姊姊的好意,後頸傳來微癢卻又讓人感到愉快的觸感,讓她不禁舒服地瞇起雙眼。
樓裡偶爾總有些傳言說某些娼妓私下並不好相處,而皐月自己其實也不太知道該怎麼接觸人群。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對於總是看來優雅、從容的魅羅姊姊,皐月自然而然地就想接近她、親近她,也幸好,對方並不吝惜給自己溫暖的回應。
她好喜歡這樣的魅羅姊姊。
或許是因為這樣,也或許是因為澡堂滿室的白霧和氣氛讓人能放鬆自己,皐月慢慢地向魅羅說出近日來的煩惱。
「嗯...我最近,遇上一個有點棘手的客人,暴力...還有言語污辱......,雖然以前......」
皐月猶豫了下,決定還是略往事不提。
「總之,來到這裡開始接客以後,還沒有遇到客人這樣對我,很痛,很--」
想起那次接客的情形,她有些困難地嚥了嚥口水,一時之間竟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往下說。察覺到自己的指尖開始隱隱顫抖,皐月只好苦笑著收回手。
「也許是因為這樣吧,我最近做了好幾個惡夢呢......姊姊,妳有沒有遇過不知道怎麼應付的客人呢?又該...怎麼做呢?」
聽到了「暴力」、「言語污辱」、「痛」、「惡夢」......這幾個相關的詞,魅羅沒來由地頓了一會兒,按著皐月肩膀的指尖也顫了一下,她的腦海裡立刻搜尋到......那一夜的情景......與那一位客人。
那是在她十七歲那年發生的事,剛開始服侍客人沒多久的事......
「嗯......」
循著皐月的問題,回到到當初情況的魅羅收回了手,垂下眼眸,不自覺地用右手握住了左手的手腕,好像那當下的痛楚在這個問題被丟出的同時也跟著一起浮上。
捆得緊繃的封箱膠帶、冰冷的床頭柱、手腕上見血的痛楚、猶如強暴一般的占有......
那是她感覺到「恐懼」的一晚。
在這樓裡......第一次感受到,從心裡深處浮上的「恐懼」。
「......當然有......我當時......」
當下的那一刻,她真的覺得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脅,所以,她反抗了。
「我當時反抗了趴在我身上的人,一把推開她,並毫不猶豫地按下了安全按鈕。」
雖然之後也偶會遇上有著暴力傾向的客人,卻也沒有這一晚所遇上的人與事情要讓她來得震撼,而她也在這一晚學習到許多事,服侍客人固然重要,但她絕對會將自己的原則擺在激情之前。
「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我的身體,不論發生什麼事。畢竟,我們是商品,不是可以被承諾所束縛的情人或伴侶。」
不論發生任何事,絕對不會。
也沒有人可以。
看著魅羅的反應,皐月皺起眉頭,知道自己的問話讓對方想起了不好的回憶,不禁咬住下唇,想伸手觸碰卻又不敢,暗怪自己魯莽了。
正想道歉的時候,又聽姊姊以堅毅的表情說出不會讓任何人傷害自己的話語,她靜默了下來。反覆在心裡重複著剛剛聽到的句子。
「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我的身體,不論發生什麼事。」因為我們是商品。
商品嗎...皐月微微笑了一下。也就是說,即使是面對客人,但是...該反抗的時候,還是得自己保護自己,對吧?
只有...好好愛護自己、珍惜自己,才能在這裡繼續生存下去......
想到當自己不再有商品價值時可能迎來的下場,雖然浸泡在熱水裡,皐月卻感到有些寒冷。
以雙臂環抱住身子,皐月輕輕的往魅羅姊姊身邊挪近了些,閉起雙眼倚向麗人肩頭,她低低的說。
「姊姊.....真的很謝謝妳,我知道該怎麼做了。」知道了,哪怕發生什麼事,都要愛自己,更要...保護自己。
溫柔的月光隔著窗灑在女孩身上,她沉默的看著夜色,任思緒飛揚。
其實今晚憑著一股衝動向魅羅姊姊傾訴心聲後,她是很緊張的。
好在,對方沒有拒絕她。
魅羅姊姊對她說,「大家都在,妳還有我們。」
啊,原來是這樣嗎?一直以為自己是孤軍奮戰,卻忘了身邊還有其他人在。
皐月臉上泛起帶著自嘲的苦笑,隨即又轉為憂慮。
可以嗎?我……真的可以依賴別人嗎?我…有這個資格嗎?
魅羅姊姊這樣說,我可以…我可以親近她嗎?
「你看你看,就是她!噁心!還不快給我滾出去?」「哼,不過是個下賤的雜種,有什麼資格交朋友?」「皐月?哎呀,真是抱歉,這裡沒有這個人,倒是有隻狗叫這個名字呢。呀哈哈哈哈!」
許久未想起的,那些曾經揮之不去的話語,突然一句又一句地湧現在腦海裡。皐月緊緊咬著下唇,絞著裙擺的雙手不斷打顫著。
停-!停了、好了、夠了!!停下來!別再想了!皐月猛然站了起來,唰地一聲將窗簾拉上,轉身時眼光卻對上了魅羅今晚所坐的位置。
-「大家都在,妳還有我們。」
匆匆回到房間,側身倒向柔軟的床。皐月以手掩面,痛哭失聲。
不要、不要對我這麼好......
可是,可是,啊啊──好溫暖,好溫暖啊。
想向魅羅姊姊…說聲謝謝,想…更接近她…如果,可以的話......
意識朦朧之際,皐月如此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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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伴著月的夜平靜的結束了,不知怎麼的,今天似乎都沒有什麼客人上門,雖然對樓裡並不算什麼好事,但裡頭的人們因此得到一天額外的假日,能跟其他人有些交流,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畢竟大家平時多在忙自己的事、招呼著自己的客人們,也鮮少有這種可能一起聊天的時刻......
營業時間過後,眾人輕聲告別後各自回房,魅羅慢步走回自己的房間,總是在房內等候的黑貓兒立刻跳上並攀著她的長腿向上,窩在她的頸邊磨蹭著她的臉,就像在歡迎她的歸來。
「......嘿,我回來了......」
白色人兒微微側頭磨蹭了下黑貓的頭,寵溺般地以手撫著那身純黑色柔順的毛,輕聲說著。
緩緩地退下了身上的衣裝,在思考著是否要入浴的同時,想到今晚在上工前已經洗過一次,而今晚也沒有接待到任何客人,天氣也十分涼爽......
思考了一會兒,她放下肩頭上的貓,紮起了自己的長髮,打算將臉上的淡妝卸下,淋浴將身體稍作沖洗,然後就休息。
明天似乎是澡堂開放的日子......不如去泡個澡放鬆一下吧......
打開水龍頭前,魅羅這麼計畫著。
* * *
糟糕,眼睛腫腫的......明明醒來已經有一段時間,卻還是躺在床上發了好一陣子的呆,才終於勉強自己離開被窩的皐月,盥洗後坐在梳妝台前,一邊梳著頭髮,一邊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嘟嚷著。
唉,真糟糕,一定是因為昨天......想起夜半時分失控的情緒,許久沒有這樣了。皐月皺皺小巧的鼻子,有些煩惱。
唔,怎麼辦才好?等等還想去找魅羅姊姊道謝呢......姊姊似乎挺會觀察人的,會不會被看出端倪呀?
想了想,皐月拿來一條擰的半乾的毛巾,打開收音機後,半躺著將毛巾敷在眼睛上。
眼睛上冰冰涼涼的觸感,和填滿了室內空間的悠揚弦樂,讓她心情慢慢的好轉起來。
直到感覺雙眼不再那麼乾澀,女孩才跳下床,換上輕便的淡黃色浴衣,起身準備朝魅羅的房間走去。
* * *
雖然說在梳洗過後早早就躺在床上,魅羅仍是倚著小燈看了些書,直到天濛濛亮起才正式入睡,輾轉醒來,已是下午時刻。
稍稍望了下窗外,天空被烏雲包圍,下起了大雨,空氣中也帶著些寒意,抓緊了棉被的她下意識地將臉埋進被中,隨即又想到了澡堂開放的事情,便睜開了眼、坐起身子。
剛醒來也不太有食慾,不如就去泡個澡暖暖身子。
下床後穿上了紅底白紋的浴衣,進入盥洗間做了簡單的梳洗,拿起了旁邊的小臉盆將一些會用到沐浴用品放入,走回房間從櫃中取出了一瓶小瓶裝的燒灼日本酒與小陶製杯,一併放入盆內。
這是她喜歡的放鬆方式,偶會在泡澡時小酌,窩在那溫暖的水中喝著喜歡的酒,實在幸福。
準備好所有的東西之後,她啟門走出,朝向澡堂的方向前進。
經過某間房門時,裡頭的人也正好將門開啟,不經意地轉頭一望,昨晚在大廳內某位大女孩的身影映入了那淺灰藍色的眼眸中,魅羅停下了腳步,隨即展開了微笑,出聲問候那一位穿著黃色浴衣的人兒。
「日安,皐月,看起來也是剛醒來呢。」
原來盤算趁著走路的空檔想好到底要怎麼向魅羅姊姊開口,和該說些什麼的皐月,開了門卻還沒有完全做好心理準備,就遇上目標的她有些怔愣,瞬間感到十分緊張。
怎、怎麼辦呀?要現在說嗎?會不會有些唐突了?唔嗯嗯--來不及細想,她便聽到自己的聲音正在說些什麼。
「早、早安呀,魅羅姊姊!嘿嘿...那個,是剛醒不久沒錯,姊姊也是嗎?」
其實並不是真的剛醒來,但想來是仍略腫的雙眼讓自己看起來沒什麼精神吧?不希望魅羅姊姊擔心,於是皐月一邊觀察著對方的打扮,一邊順著話題回答。
看著魅羅姊姊穿著好看的明亮紅色浴衣,和攜帶的各式沐浴小物。啊,說起來,今天是澡堂開放的日子呢,姊姊是想要去泡澡嗎?邊想著,皐月忍不住就問出了口。
「魅羅姊姊是打算要去泡澡嗎?」
聞著皐月的聲音似乎帶著些許沙啞感,魅羅立刻察覺到那雙原本明亮的大眼睛,此刻像是被淚水給沖刷過而顯得有些紅腫,但她也知道對方或許並不想被別人詢問,也就將她觀察到的結果放置在心裡。
暫時先放在心裡。
「是啊,今天是樓裡的公休日,如果皐月不嫌棄,要不要跟我一道兒去放鬆一下呢?」
微微偏頭,粉色的唇邊勾起了弧度,魅羅往前站了一步,更加接近了皐月已在門框上的嬌小身子,伸手為她理了理頰邊的碎髮,將之勾到耳後。
「傻女孩,如果妳願意,我可以陪妳說說話的,但前提是要在浴池內,因為我每個星期都十分期待澡堂開放的日子。」
說到即將要去的地方,魅羅就收不住自己的笑意,畢竟一個禮拜只開放個一、兩天,有時候需要辦事出了門還會不小心錯過,今日真是個吉日。
抱著手中的東西,白色人兒耐心地等待著。
「嘿嘿....」哎呀,果然,好像還是被發現了?「.我怎麼可能會嫌棄......」
因著對方親暱的舉動,還有話中彷彿看穿了自己的暗示,皐月低下頭,一邊摸著被觸碰過的髮梢和耳尖,一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唔,姊姊對我真的很好呢,雖然不太好意思,可是好高興喔。
如此想著,便覺得心裡暖暖的,於是她鼓起勇氣抬起頭,朝站在身前關心她的優雅少女說道:
「那,姊姊等我一下,我想跟妳去!」
看著那對淺灰藍的雙眸帶著笑意對自己點點頭,皐月開心的向眼前的美麗人兒綻放了一朵燦爛的笑容。接著半掩門扉,轉身回房挑選了幾樣盥洗用品放入木盆中,確認準備完畢後,才又再次踏出房門。
好期待呢,今天一定會有好事發生吧?
「讓姊姊久等了-」抱著木盆,她笑嘻嘻地走向對方。
兩人邊走邊閒話家常、邊慢步走向樓裡的大型澡堂,做好了準備,先是在一旁洗淨了自己的身體,魅羅拿起了夾子盤起自己的濕長髮後,帶著裝著各項物品───包含了燒灼日本酒與小杯子,步入了那汲滿熱水、散發著濛濛蒸氣白霧的浴池內。
一步、一步,腳尖觸及到熱水,溫暖的感覺傳送上來,腳踝,小腿、膝蓋,魅羅將手中的東西放在池邊,然後緩緩地彎下了身子,慢慢浸到水中。
靠在浴池的磁磚邊牆上,白色人兒露出了滿足的笑容,瞇起了眼眸,以手撩起水往自己身上輕潑,享受著這片刻的放鬆。
她幾乎都會在澡堂開放的時間抽空前來,即使只能在這裡十分鐘也好,這溫暖的感覺總能讓她非常放鬆,好像所有的負面事物都可以因此消散一般,上禮拜因為月事的關係讓她沒法跳進這池裡,所以今天特意早些時間前來。
在這沒什麼人的池中,除了愜意,應該沒有其他的字句可以形容了......
雖然很喜歡在澡堂裡舒展身體的感覺,但在杏花姊姊離開後,因為覺得一個人到澡堂很害羞的皐月幾乎很少在開放日到這裡來。想到因為魅羅姊姊的邀請,她又有機會再到久違的大澡堂去,不禁期待了起來。
開心地跟隨著魅羅姊姊的腳步,一邊漫無邊際的說著話,來到久違的大澡堂。
皐月像個孩子般,一邊東張西望,一邊模仿著魅羅姊姊洗淨了自己的身子後,將頭髮用大夾子夾起,準備跟著進入浴池。
看著魅羅姊姊舒服的樣子,皐月用小手碰了碰蒸氣騰騰的水面,「啊,有點燙...」她吐了吐舌頭,用池邊的木盆舀起裡頭的熱水再次沖過身子,這才慢慢踏入池中。
「呼......」當肩膀以下的地方都浸在白茫茫的水面下後,皐月舒服的嘆了口氣。她伸直手腳,轉頭和相鄰而坐的魅羅姊姊相視而笑。
「好舒服呢!謝謝姊姊邀請我到這裡來,以後也可以跟妳一起來嗎?」皐月笑的一臉滿足,愉悅的向魅羅說道。
聞言,手邊停下了撩水的動作,魅羅偏頭笑瞇的眼。
「如果臯月不嫌棄,我當然是很樂意。」
伸手擰了擰頸肩,並將頭上的溫熱毛巾放在上頭敷著,輕輕地探向皐月的纖細的頸子,為她將頰邊的碎髮勾至耳後,指頭輕捏,幫她按摩後頸。
「最近的情況似乎讓妳有點緊繃呢,臯月......」
記得昨晚她在大廳朝自己依偎過來,小臉上寫著擔憂與害怕,抓著的手還感覺到有些微顫抖,延續到方才一開門時看到她紅腫的目眶,可以想像得到她最近的壓力有些重,甚至到了不堪負荷的程度。
她只能自己默默承受。
在這裡,在心態上能給予幫助的只有自己......除了去改變自己的想法與做法,沒有其他方式。
有些心疼的看著眼前這個小自己幾年歲的妹妹,雖然看得出她一定有心事,但如果她並沒有主動要求或是提出詢問,而擅自地去說些道理或是什麼主觀建議,也只是多於罷了。
因為自己並非當事者,也無法體會她內心真正的感受。
能夠這樣陪伴著她渡過,靜靜地給予安慰與擁抱,或許才是最好的......
「嘻嘻...姊姊這樣我好舒服喔...那個,嗯,或許有一點吧...」
儘管有些不好意思,皐月還是接受了魅羅姊姊的好意,後頸傳來微癢卻又讓人感到愉快的觸感,讓她不禁舒服地瞇起雙眼。
樓裡偶爾總有些傳言說某些娼妓私下並不好相處,而皐月自己其實也不太知道該怎麼接觸人群。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對於總是看來優雅、從容的魅羅姊姊,皐月自然而然地就想接近她、親近她,也幸好,對方並不吝惜給自己溫暖的回應。
她好喜歡這樣的魅羅姊姊。
或許是因為這樣,也或許是因為澡堂滿室的白霧和氣氛讓人能放鬆自己,皐月慢慢地向魅羅說出近日來的煩惱。
「嗯...我最近,遇上一個有點棘手的客人,暴力...還有言語污辱......,雖然以前......」
皐月猶豫了下,決定還是略往事不提。
「總之,來到這裡開始接客以後,還沒有遇到客人這樣對我,很痛,很--」
想起那次接客的情形,她有些困難地嚥了嚥口水,一時之間竟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往下說。察覺到自己的指尖開始隱隱顫抖,皐月只好苦笑著收回手。
「也許是因為這樣吧,我最近做了好幾個惡夢呢......姊姊,妳有沒有遇過不知道怎麼應付的客人呢?又該...怎麼做呢?」
聽到了「暴力」、「言語污辱」、「痛」、「惡夢」......這幾個相關的詞,魅羅沒來由地頓了一會兒,按著皐月肩膀的指尖也顫了一下,她的腦海裡立刻搜尋到......那一夜的情景......與那一位客人。
那是在她十七歲那年發生的事,剛開始服侍客人沒多久的事......
「嗯......」
循著皐月的問題,回到到當初情況的魅羅收回了手,垂下眼眸,不自覺地用右手握住了左手的手腕,好像那當下的痛楚在這個問題被丟出的同時也跟著一起浮上。
捆得緊繃的封箱膠帶、冰冷的床頭柱、手腕上見血的痛楚、猶如強暴一般的占有......
那是她感覺到「恐懼」的一晚。
在這樓裡......第一次感受到,從心裡深處浮上的「恐懼」。
「......當然有......我當時......」
當下的那一刻,她真的覺得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脅,所以,她反抗了。
「我當時反抗了趴在我身上的人,一把推開她,並毫不猶豫地按下了安全按鈕。」
雖然之後也偶會遇上有著暴力傾向的客人,卻也沒有這一晚所遇上的人與事情要讓她來得震撼,而她也在這一晚學習到許多事,服侍客人固然重要,但她絕對會將自己的原則擺在激情之前。
「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我的身體,不論發生什麼事。畢竟,我們是商品,不是可以被承諾所束縛的情人或伴侶。」
不論發生任何事,絕對不會。
也沒有人可以。
看著魅羅的反應,皐月皺起眉頭,知道自己的問話讓對方想起了不好的回憶,不禁咬住下唇,想伸手觸碰卻又不敢,暗怪自己魯莽了。
正想道歉的時候,又聽姊姊以堅毅的表情說出不會讓任何人傷害自己的話語,她靜默了下來。反覆在心裡重複著剛剛聽到的句子。
「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我的身體,不論發生什麼事。」因為我們是商品。
商品嗎...皐月微微笑了一下。也就是說,即使是面對客人,但是...該反抗的時候,還是得自己保護自己,對吧?
只有...好好愛護自己、珍惜自己,才能在這裡繼續生存下去......
想到當自己不再有商品價值時可能迎來的下場,雖然浸泡在熱水裡,皐月卻感到有些寒冷。
以雙臂環抱住身子,皐月輕輕的往魅羅姊姊身邊挪近了些,閉起雙眼倚向麗人肩頭,她低低的說。
「姊姊.....真的很謝謝妳,我知道該怎麼做了。」知道了,哪怕發生什麼事,都要愛自己,更要...保護自己。
【皐月&魅羅】其之一。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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